别让它流走

——读奥尔多·利奥波德《沙郡年记》

“有些人没有野生动植物也能照样生活，而有些人则离不开它们。这些随笔，就是一个离不开野生动植物人的喜悦与哀愁。”

    一次长途旅行中，百无聊赖的夜晚，爹问有没有闲书，我只有看了一半的《沙郡年记》，“这未免太不闲了”他一边抗议。可是看了没多久，却决定不还我了。

（这其实是一个陷阱，这样我就能自己去玩儿）

喜欢Discovery那档荒野求生节目的话，说不定会对它产生共鸣。作者痴迷于自然，从耶鲁一毕业就回去做了家乡的林业官——放到现在简直难以想象。对人类以外的生物怀着友善的好奇，是第一步，打开这本书，是第二步——你能轻易了解到，这些陌生有趣、从不和我们说话的邻居们，其实也和我们一样，过着繁文缛节的生活，日日面对各种尖锐难题。

“……当大果栎的根伸入一条缝隙，开始试探性地生长和吮吸时，事情有了变化。一眨眼，一个世纪过去了，岩石风化了。X裸露出来，进入了生物的世界。它帮着一朵花生长，花变成了一颗橡子，橡子养肥了一只鹿，鹿又养活一个印第安人。从它在印第安人头骨里停泊起，X再次加入了追逐与逃亡，盛宴与饥荒、希望与恐惧中。”

这些画面在脑中串联起来，是比任何冒险都要惊奇的，一颗原子的冒险之旅。而人类，只是它漫长之旅中朝生暮死的一瞬。

你问它到底是一本什么性质的书？这是一本关于环境的书。但通篇阅读的体验非常奇妙，比裸眼3D更逼真的，是作者通过对相同生物年复一年的观察和记录，所展示的“动物日常起居”。就像摄影师拍摄动物，秘诀在于把镜头高度调到和动物一样甚至比它更低。平等的注视和观察，使人产生设身处地之感。在书中，你和臭鼬一起寻找好木头，和鳟鱼一起奋力溯游，跟原子X一起穿越万年，从大海出生直到再次回归大海。不需要呼吁和呐喊，仅仅只观察和展示，就足够生动，足以让人对那些沉默而旺盛的生命力心生尊重，进而思考我们与自然的关系。

小时候，总是被垃圾箱误导，以为不乱丢垃圾，保持整洁等同于环保。人类曾经孜孜不倦地试图划清文明与野生的界限，直到弊端逐渐显现，才忙不迭企图模糊它——却由于不了解，做了很多南辕北辙的努力。无所谓尊重，便无法达到理解。所幸更多的人已经开始在设计开发、生产和废弃回收的环节中挽救并维护生态。包括包装，都是凝聚人与自然关系的关键所在。

作者1948年在扑灭邻居家农场的大火中不幸去世，然至今他的土地伦理观依旧卓绝领先。其对野生自然的淳淳情感流露字里行间、生动细腻的描写唤起每个人儿时模糊的记忆，令人心生感慨与敬佩。书中以深刻的思考和朴素的语言向人们诉说的，不仅是自然在亿万年进化之旅中的智慧，也是对人类文明对自然关系破坏的深深担忧。如何在发展中共生，从来是关于生存最久远的命题。